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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离开，又想着回来了 ─ 朱家角游记

2013-08-28 点击数：

没离开，又想着回来了
─ 朱家角游记

      我出生在青浦，髫年离乡，虽然间中曾回去看看，但都是来去匆匆，日久了，难免生疏。听说青浦城早己更换新颜，而离城西十六里的朱家角镇旧时风貌犹存，不免勾起我思念之情。暮春时节，我重踏回乡之路，来到了朱家角。
      天阴，间有细雨，古镇裹着蒙蒙的雾气，好象有点飘飘悠悠，走进小镇恍若进入了一个迷蒙的梦境。对街楼把老街挤得又窄又长，踏在青石板路上，发出橐橐的响声，几分清幽，几分苍凉。
      北大街依然古色古香，街上有不少商店和酒肆茶馆，店面都不大，仍保留了旧时的格局。百年老店涵大隆酱园和童天和国药号还在。街上很清静，外来游客不多，大都是镇上的居民，还有附近村里上街的农民，他们大声打着招呼，互相致意问候；也有人靠着自家门框，和隔壁或街对面的邻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闲话，那绵绵的吴侬软语让人听了亲切舒服。
      走到老街尽头，拐个弯，眼前是一座雄伟巍峨的五孔石拱桥，这就是建于明隆庆五年(1571年)的“放生桥”。桥下的漕港穿镇而过。桥身的石缝里寄生着几株石榴树，枝叶青翠，榴花绽红，为古桥平添了几分青春气息。桥边的码头，落帆的双桅大木船，船尾挂着橹的乌蓬船，两头尖尖的梭子船，还有随波摇荡的小网船都亲密地挤在一起。桥堍有座六角亭，亭里亭外一批小学生正在用彩笔写生，画河画桥画船。从亭中透过石桥孔可以看到房舍、树木、田野、小桥，行驰的船，厚重的云，每个桥孔都像是一幅镶着半圆镜框的水墨图画。
      拾级而上，登上桥顶，水乡风光尽收眼底。四周港汊纵横相衔，拱桥横水；街道沿河展伸，粉墙瓦舍临水而筑，“人家尽枕河”；宽阔的河面上大小船只匆忙的往往来来。镇北有大淀湖，镇东是三汾荡，西望淀山，大波浩淼。朱家角扼淀山湖要冲，旧时曾是淞沪一带著名的米市，名誉国内外的“青角薄稻米”就在此集散，秋收时节，百舸争流，千船云聚，这是何等壮观的场面和宏大的气势！
      这一带素有“三泾不如一角”之说，三泾者，松江的泗泾、金山的朱泾和枫泾，都是富庶的鱼米之乡，“三泾”相加都不及一个朱家角。朱家角早在宋代已成集市，明代正式建镇，以手工织布业和米业名驰江南，曾几何时，全镇坐商千户之多，酒肆茶楼昼夜不歇，店铺林立，百业兴旺，名气大过县城青浦。

朱家角放生桥

过放生桥，沿着石径前行不远，是一条水巷叫木井港，河水清清悠悠，闲散地流淌着。沿河两边是两条小街，一条叫东井街，一条叫西井街，河驳岸都用长方石块堆砌而成，行走几步就有个河埠头，石阶斜斜地延伸到水中。两岸人家大都是青灰色的粉墙，黑色的木门，门框有拱形的，有方形的，都是花岗石雕成。门前有绿柳垂水，还有用破砵残盆种的月季花，深红的浅红的，在风中摇曳，别有一番情趣。
我站在小石桥上，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幽谧。忽见迎面来一只小船，摇橹的大嫂喊一声：“鲜鱼活虾卖─”悠长的余音未消，两岸的几家门户咿呀地打开了，先后走出来阿婆阿嫂，手里都拎着竹篮。于是渔嫂搁下橹，执起竹篙，把船撑到岸边的石埠头，卖了一批，又用篙轻轻一点石岸，船荡向对岸。两岸的乡邻不忙不急地隔河闲谈着。鱼虾不多，不一会就卖完了，小船晃悠地走了，橹片在水上摇出一个接着一个的漩涡儿，水巷又恢复了宁静。

江南村舍

我透着一户开着的墙门，向里望去，见有个院子，没有刻意的打理，只是闲散地长着花草。一条深深的廊道，廊道的画头大概还有一个后园，光亮里有树影摇曳。廊道两旁像是住了好几户人家，也或者是个大家族吧。我走进墙门拍照，居民们在做针线，在读报，在拣菜，孩子在嬉戏，阿婆从老花眼镜的镜框上方向我投来友善的目光，一点也不怪我这个私闯民宅的不速之客的冒眛无礼。

朱家角又称珠街阁或珠溪，名字都很美。但青浦人都称朱家角为“角里”，这个亲昵的称呼里包含了对古镇深深的热爱。我在街上的小工艺品店里买到了一盏高足青瓷灯，有年代了，店主说是从镇上人家那里费了好多口舌才收来的。我很想在老街上宿一晚，点起这盏青灯，在昏黄如豆的灯光里，听一片橹声，啍一曲儿时的歌谣，做一个美丽的旧梦。

      经风经雨数百年的古镇，保留至今是何等的不易，这是江南灿烂文化的积淀，是岁月的瑰宝。想不到在大上海的后庭院还有这一角的和谐、澹泊和宁静。
      镇中有座城隍庙，大殿前竟高悬一把巨型算盘，算盘珠定格在“六六六，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，八八八”数字上，取意为：“六六大顺，九九归一，八方平安。”这是善良的朱家角人祝祷国泰民安的心声！
      当我依依不舍地离开朱家角时，暮色渐渐落下，如丝的细雨模糊了古镇，我不由得想起了城隍庙戏台两旁石柱上的一副对联：筑斯台，悠也久也；观往事，梦耶真耶。
几只归巢的雀鸟发出了一两声啁啾。没离开，又想着回来了。

鸿耕 /文摄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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