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条大河波浪宽 ---- 校园生活琐忆之4 -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上海校友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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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条大河波浪宽 ---- 校园生活琐忆之4

2013-07-23 点击数：

一条大河波浪宽
— 校园生活琐忆之4

      听老校友说，母校北京对外贸易学院原来在城里的前马厂，1960年才搬迁到西郊，校园比原来的扩大了两倍多。我1964年入学时，还是觉得校园不大，也没有一座堂皇的标志性建筑，甚至李秋野院长一家竟然住在校园的临时工棚里。可以想象前马厂校园一定十分逼仄。我上海的住家离复旦大学不远，少年时常去复旦校园听朗诵看节目，外贸学院的校园与复旦相比，有天壤之别，让我郁闷了好一阵子。
      校园紧挨着四季青人民公社，四周围都是农田。前临车道沟，后濒运河，东近紫竹院，遥望西山。老教学楼是主楼，几幢宿舍楼：一号楼是教工宿舍，二号楼、三号楼分别是男女生宿舍。还有就是大食堂兼礼堂。当时新教学楼正在建造，1966年竣工时，“文革”就开始了，我们都无福享受。造反派们却用来关押所谓的“牛鬼蛇神”。
      校园内有一片小松树林，虽不甚浓密，春秋时节倒也草蹊绿荫，是同学们读书闲步的好去处。小树林的边上有一块场地，置有单双杠、平衡木、攀高架、沙坑，还有一架秋千。一条200 米的跑道围着大操场，操场够大，挺宽敞的。
      校园内树不算多，也不高，但幢楼周围都遍植灌木丛。李院长住在临时工棚改建的平房里，也算得校院一景：红砖砌成的十字空的花墙，暮春初夏时节，院子里开着红的指甲草花儿，黄的蝴蝶花儿，紫的西番莲花儿，白的海棠花儿，还有风中摇曳的向日葵……，好像是个“百草园”。天天从墙外经过，但是我从来没有踏进过院子一歩，那个时代的学生对校长都怀着敬畏之心。
       图书馆、阅览室、阶梯式大教室……，应有的尽有。“花香不在多，室雅何须大”，半年下来，我不觉得校园小了。那幢老教学楼、那片小树林，还有“百草园”，让我思念到如今。
      清晨起床钤一响，无论是炎夏酷暑，还是三九隆冬，大家立即从床上蹦起来，急忙穿好衣服，到大操场上早锻练。李秋野院长常常早已出现操场上了。师生们跑步做操练队列。
      开始我很不习惯，常常借口请病假赖在暖被窝里多睡一会儿。但是日长时久，竟也爱上了运动，养成了早锻炼的习惯，身体越来越结实。离校后的漫长年月里，我仍然坚持了这个习惯，老来身体尚健，都是在学校里打的好底子。
      学校后边有一条运河，不知道什么名。是古老京杭大运河的分支，还是新开挖的，也不得而知。不过肯定是新疏浚的，河岸平整，有些河段还砌有水泥台阶。平常季节河水不多，因此显得河道狭窄，北方毕竟缺水。入夏后雨水渐多了，运河变得又宽又深，成了我们学校的天然泳池。
      下了课，同学们都涌向运河。泳衣是在宿舍里换好的，然后套上外衣或披着大毛巾，从校园后门直接走去运河。也有些女同学带把大花伞，撑起来躲在伞后换泳衣，算是当年一道浪漫的风景线。后来学校在河岸上围建了两个大芦席棚子，分别作为男女更衣室，那就方便多了。
      南方同学大都会水，北方同学“旱鸭子”多。我亲近水，少年时就到河塘玩水捕鱼捉蟹，被母亲捉住，常被揪着耳朵回家。所以很早就学会游泳，不是“狗爬式”的，是正儿八经的蛙泳、自由泳。我成了“旱鸭子”们的“教练”。
      运河里人声喧哗，人影扑腾，水花四溅，笑语欢声溢满了一条河。我每次要在河里游上十多个来回，上千米。有时不免炫耀一下，来几个花式。多少年后老同学们见面还提及：你会游蝶泳啊，真羡慕死人了。
      有一次，一位西班牙语的高年级同学，初学游泳，在水中惊慌乱扑腾，不小心把我的眼镜击落，碎了一块镜片，断了一根腿。他很内疚，隔了一个星期，拿来一副奶奶的老花镜，说是赔给我，弄得我啼笑皆非。真是位诚实可爱的师兄。
      几年的校园生活下来，外贸学院的很大一部分同学都在这条运河里学会了游泳，强健了体魄。

昆玉河车道沟段新貎

在“文革”如火如荼的1967年夏季，首都大专院校几万名学生打着红旗到颐和园横渡昆明湖，我们学院也组织前往参加。浩浩荡荡的游泳大军高呼着口号从湖心岛的龙王庙涌向对岸万寿山。人多拥挤不堪，几乎无法挥臂划水，我停下来，双脚竟然触到湖底，水深仅齐胸。就这样走走停停地到了对岸，也算是“横渡”了。我突然想起了毛泽东的诗句：“莫道昆明池水浅，……”，不觉恍然大悟。

当年横渡昆明湖宣传画

      1969年外贸学院突然莫名其妙地被迁到河南固始县。
      离城区不远有座水库，水面宽阔，清波荡漾。同学们相约到水库里游泳，女同学都是穿着北京带去的泳衣，那个年月女泳衣已经很保守，只不过露出胳膊大腿是避免不了的，不料却引起了一场风波。女大学生“赤裸”身体在水库里游泳的消息立即就在县里传开了，人们从四镇八乡涌向水库，观者如潮。县里的有关部门慌忙到学校下禁令，说是女大学生在水库中游泳，有悖于当地淳朴的民风民俗，我们是接受工农兵再教育的“臭老九”，当然得乖乖听从，此后再也没有到水库去游泳。
      1970年暮夏我们离开了固始，我被分配到长江北岸的小城靖江。靖江原是长江中的孤屿，天长日久冲积成沙洲始成陆地。传三国孙仲谋曾在此设牧马场，有断碑记载云：“此沙是吴大帝牧马大沙”，故又有“马驮沙”的别名。长江滚滚，奔流至此江面骤然收窄，水急浪高，名贵的刀鱼、鲥鱼、河肫鱼、螃蟹纷纷聚游于此，每到捕捞季，江中风帆片片，渔舟浮沉，景象十颇为壮观。
      文革初期的1966年7月16日，72岁的毛泽东又在武汉畅游长江。随后，全国各地纷纷开展了声势浩大的学游泳，练横渡的空前运动。在那个狂热的时代，游泳已不是一项体育健身运动，而是上升到了是否忠于领袖的政治高度。
      地处长江岸边的靖江得天时地利，当然奋勇争先，不落人后，当地人武部组织百人横渡长江活动。教练组成员中有复旦、南大、南航的，还有复员军人、上海知青和俩姐妹。这对姐妹花随“右倾”高干父亲下放靖江多年了。我也担任了教练，大家在江边训练了半个多月，一个个晒得皮肤黝黑。
      1971年7月16日，我们在北岸头圩港下的水，由几艘小轮驮载着一块巨大标语牌“跟着毛主席在大风大浪中前进”在前引领，我率第一队紧随标语之后，游在前列。还有一艘指挥船和两三艘小轮游曳在两侧，算是救护船。
      游到中流时，前瞻渺渺，后顾茫茫，人如大江中一粟。不少人因体力不支或是心怀恐惧，半途中上了救生船。此时我倒也没觉得害怕，只有拼力奋勇向前。约一个半小时后，我第一个登上了南岸江阴的黄田港江滩。之后曾填词一首以志纪念：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念奴娇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冰峰直下，更磅礴万里，奔腾激荡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到此处洪波涌起，吴楚水滔天旷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孤骛云飞，暮帆烟锁，独立人惆怅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京华逐客，寄栖沙渚无傍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奋臂游渡长江，少年胆魄，忒纵情狂放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乐在中流击渀湃，鸥鹭低翔高唱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何惧沉浮，岂惊生死，荣辱皆相忘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蓦然回顾，也无风也无浪。

1971年7月16日横渡长江后，教练组留影

这是我一生中的壮举。如果没有在母校六年中长成的身体，练就的体魄，磨砺的意志，我是不可能“万里长江横渡”的。
光阴荏苒，弹指四十年矣。很怀念母校后面的那条运河，据老同学说，她有个很美的名字叫昆玉河，还在静静的流淌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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